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,我从台北飞到马尼拉,从第一航厦走出来后,穿过停车场,抵达接驳车的所在地,上了车,开始体验着马尼拉式的堵车。
不塞车,三十分钟可以抵达的路程,却塞了整整五个小时才到。
在那个当下,我脑海中浮现:「为什么我要来这?」
回想小时候,因为家境的关系,从来没有机会出国。第一次出国,是在韩国知名企业实习时,被主管遴选为台湾代表,到韩国首尔参加一个全球性的活动。第一次出国,就到了一个这么先进的国家,当时的冲击,到现在仍记忆犹新。在那之前,常听人家说,要出国开开眼界,在我眼界未开之时,我还真以为,出国不过就是从自己活腻的地方,到别人活腻的地方看看罢了。但随着时间的推移,我对「开开眼界」这件事情的看法,有了更多不一样的认知。
研究所的时候,到日本大阪参加研讨会,第一次真的在那块土地上感受着这个国家之所以强大的理由。一丝不苟,有条不紊,积极开创,不断发展,透过一种文化的塑造,让人人都像极了同个模子刻出来的,是幸运,也是不幸。幸运的是,整个国家的人都能够因为自己的文化为傲;不幸的是,整个社会都在训练国民成为一个螺丝,而不是成为一个能独立自主思考的脑。
后来,去了新加坡,看见那种因为守法而说不出的压抑,我不禁想,如果一个国家账面上的亮丽数字,来自于对于人性的压抑与限制,这些人,真的快乐吗?
这些疑惑,原本如同迷雾般束缚我的视野与思考,让我对这个世界的样貌有了既定的想法;但,自从我来到了菲律宾之后,这些迷雾彷佛在一瞬间照到阳光似的,渐渐地化开。
比起日本以及新加坡,菲律宾是个再穷不过的国家了。
即便是在首都马尼拉,街上四处可见的游民以及街童,在我初访此地时,震惊不已。这里不是一个国际化的都市了吗?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因为贫穷而无安身之处的人们将路边当作归宿呢?我不断地用自己的价值观来判断这件事情,心中的标签在不知不觉中,不断地贴上我眼前的这个世界。
然而,当我待得久了,我发现,很多事情,跟我想的还真不太一样。
富裕有很多种,菲律宾人的富裕来自内心的欢愉。
菲律宾人普遍来讲,相当善良,也很热情,他们虽然在物质上不见得能够富裕,但你却能看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,那是在富裕的日本及新加坡看不到的。在日本或新加坡的街道上走着,你看到每个人面无表情,甚至是愁云惨雾,像机器人一样地生活着,完全没有生气。可是你在菲律宾的路上所看到的,却是欢笑不断的菲律宾人,脸上满是笑容,即便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下一餐在哪,但他们享受当下的欢愉,把握每一个捧腹大笑的机会,这有多难得?
每次看着菲律宾人的笑容,总是会不自觉地被感染那种气氛,于是嘴角也跟着抽动,心境,也更加容易开阔。
菲律宾是一个再热情不过的国家,除了气候之外,人民更是。
不论你走到哪里,总是能看到菲律宾人热情地跟你打招呼,即便你根本上一秒才初次跟他见面,但他的态度与行为,总会让你觉得,好像是老友重逢,闲话家常再自然不过。
在他们的字典里,好像没有「害羞」这两个字似的,每个人都很乐于展现自我,不怕被嘲笑,彼此在相处上,也会因为展现自我而获得更大的认同,在刷存在感这件事情上,菲律宾人没在跟你客气的。
来到菲律宾之后,最大的感触,莫过于他们乐天知命的个性了。
你可以看到,菲律宾的经济命脉掌握在华人手上,华人大手一挥,就创造了好几万个工作机会给菲律宾人,即便同工不同酬,华人的富裕来自菲律宾极低的人力成本,也许稍有不公平,但大家仍旧把握当下好好生活。
血溶于水的华人情感,照顾呵护着每一个异乡游子
我在菲律宾从事华文教育工作一年,这一年内,我跟着菲律宾的华人菁英们一起共事,我从中感受到了他们对于传承中华文化的那种重视及在乎。并看到了来自中国这块土地,而现今在菲律宾落地生根的那种异乡奋斗的团结感。大家都有不同的背景,但是对于华人却都相当照顾,四海皆兄弟的热情,总是让人能够感受到莫大的温暖。
在此,又能够看见华人们在掌握了资源之后,如何与菲律宾人加强族群融合,共创双赢,共好的思维,让整个国家在一个良好的基础上不断向上提升。现任总统杜特尔特也有四分之一的华人血统,在今年他造访中国之时,也强调特别将中国当作兄弟,友谊之邦,那种互相照顾的情感,是无可取代的。
经济开发与环境保育的平衡,在菲律宾落实
而菲律宾大大小小的岛屿超过七千个,当地华人甚至赋予了「千岛之国」的美称,丰沛的观光资源,许多待开发的秘境胜地,在我一次次的旅行经验中,不断地累积。而在每一个观光景点,遇到了来自欧美的游客,问他们对于菲律宾的感受,我总是能够从他们的眼神中,看出那股自然流露的期待与盼望。他们,是愿意再多来几次菲律宾的,就因为这样的美景,太难能可贵。
我曾经在台湾当了四年的导游,在我每一次带团的过程当中,我总是叹息着很多观光胜地以及景点被人为破坏得严重,总是在想,「永续」的观念,该如何才能够够与「经济开发」达到平衡?怎么样能够让大家现在既赚得到钱,在十年、二十年后,也依然赚得到钱?这个问题,我在台湾找不到答案,但我却在菲律宾,看见了他们的身体力行。
菲律宾人对于环境的重视,远大于我们的想象。每一个观光景点以及自然景观处,他们对于保育的在乎,是相当有原则的。时间超过,不许参观;垃圾,不许落地;开发,不能无止尽。以渡假胜地长滩岛来说,虽然很多人总是嚷着长滩岛太商业化了,可是你现在如果去到长滩岛,看到那游客多到吓死人的白沙滩,却仍洁白无瑕,没有任何的垃圾,难道,你不会感到讶异吗?对,虽然他们比以前更商业化了,但取而代之的是居民生活素质的提升,经济水平的提高,环境保育观念的落实,以及最直接的,源源不绝的游客。这种共生共好的观念,落实在这些菲律宾人心中,也能够减少更多不可逆的破坏,多值得我们学习?
回过头看,我,又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国家产生兴趣,甚至决定到这里发展呢?
在台湾,我是一名讲师,有许多的机会能够让我到处授课,跟学员们分享我的理念及专业技术。除了授课以外,过去累积的人脉,也让许多不同领域的朋友,都会主动联系我,跟我讨论各种合作的机会与方式。就算我不干讲师了,我要在台湾找到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,也不是什么难事。
然而,在这个时代,这样子的人生,对我来说就够了吗?
当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有着更多的可能性,当我理解了这个世界不是绕着自己在转,当我知道了整个世界上的不同地方的不同人,都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以及价值观之后,我对于世界的好奇与渴望愈发强烈,我想要花更多的时间探索,我想要了解这些行为背后的价值观以及想法,我想要更贴近整个世界的脉动一些。所以我想把自己从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,丢到另一个不够熟悉的国度,去重新熟悉与认识。
所以,我选择了菲律宾。
这是一个开发中的国度,或者应该说,这里曾经停滞过好长一段时间,现在,正要开始复苏。菲律宾长期以来拥有了太多的美好,不论是二战后的经济辉煌时期,或者是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而使得战略地位格外重要,又或者是人民笃信天主教所带来的一种安定,或是因为多元文化的包容与冲击,使得人们都更能够因应环境,而产生一些对策。那是一种生活的智慧,也是一种生命的淬炼。
我现在在一间菲律宾的公司里头就业,为的是磨练自己的语言能力以及跨文化交流的实力,当我今天能够与来自不同背景、文化、价值观、国度的同事们共处,我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,就比我待在台湾还要来得多一点点。
当我在这里待得够久,我对这里的地气更熟悉后,不论我要创业,或者是跟当地人有进一步地合作,那都是更加轻而易举的了。
不要放弃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,尤其是这个正在摆脱过去的标签,换档再换档,用最高速持续发展中的国家──菲律宾。
作者林南宏(Nanhung Lin),菲律宾生活观察家,是讲师也是网络专栏作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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